“所以，是您的祖辈将黑念种从隐陵中放了出？”陈空青开口道，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的清，为何在这不大点的村子，竟会出现这种只在传说中才有的大凶之物。
念及于此，他倒是突然对隐陵的主人有些好奇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才能布置下如此通天的手笔。
“若是黑念种倒也还好了，那是一种从未在任何典籍，或是有记载，只是老夫孤陋寡闻并未曾见过的一种东西，村子里的人管它叫做夜游。”
“那东西始一出现，便带走了村子里将近一半的人，而侥幸活下来的，绝大部分则成了夜游的傀儡，每到夜半便会不受控制，在村中游荡，像是野兽般攻击所有能看到的生命，唯一能避免被他们攻击的，就只有成为夜游。”
“如若照您这么说，这个村子应该早就不复存在了，而且那黑念种又是从何而来？”陈空青将心中疑问说了出。
“一开始夜游只会附着在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村子里的人为了活命，又不忍痛下杀手，便将他们赶进了念秀峰，企图让其自生自灭，只是每到夜半，那些夜游便又会回到村里，后来家家户户便都修了地窖，如此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那为何不将那些回村的夜游直接杀了以绝后患？”黎芦抬手在脖颈间一横比了个手势，理所当然道。
在她看来什么不忍痛下杀手，不过就是想立个牌坊罢了，都做出把人赶进深山这种事了，再狠狠心也就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了。
“他们不是不想做，听我父亲说，当时村子里因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更是有人偷偷去做了这件事，只是那样只会让更多的人变成夜游，也不是没人想着搬出去过，可只要搬出去，不管多大年纪，当天夜里便又会回到村子。”
“后来村子里的人尝试过各种法子，包括在行栈中发托书信书，去找武林各大门派，向江湖魁首求援，但当那些人得知村子里的异常后，却没一个人愿意前来相助，都怕沾染到村子中的诡异。”
“随着夜游所附身的年纪越来越小，村子里的人这才是真真的着了急，我们这一代的几人便被送出了村子，拜入各大门派企图找到破解之法。”
“你们几人？拜入各大门派？但您之前不是说所有离开村子的到最后都会回到原点？”陈空青皱眉疑惑道，对面老者的说辞在此时显得有些自相矛盾起来。
“我们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是被他们养大的，夜游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所以，那几个与我一同出村的，到最后只有我回来了。”
像是知道陈空青要问什么，麻衣老者提前开口道“倒不是我对村子有何眷恋，也并不是我有多么高尚，只是，我家丫头沾染上了夜游，在最不可能的年纪。”
“自那以后，我才开始真正的去调查起夜游，也是在那时我通过一个叫做谷雨的人接触到了黑念种，那可真是个好东西，便是我之前天赋平平也可在一日之内登临苍天之下。”
“他对我说黑念种的妙用还不止于此，也是他交给我那尊青铜缶，让我埋在自家地窖中，说是那样便可清除村中夜游。”
“我听信了他的话，在得到村子里的人同意后，我将那个铜瓶子埋在了地窖里，”老庙祝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悔恨“若是当年我没有轻信那人，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许多事。”
“在铜瓶被埋入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夜游的惧怕，我甚至还在幻想，待到此间事了便能带着我那小丫头四处游玩，再不用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只是啊，哈哈哈”老者忽的变得癫狂起来，他昂头大笑，浑厚的真气朝四周涤荡，两行清泪自他眼角滑落。
在场三人被老者那骇人的气势压迫的动弹不得，尤以陈空青七窍流血最为狼狈。
直到片刻后老人停了下，众人这才缓和了许多。
黎芦在第一时间起身，从袖口掏出帕子帮着自己师兄轻拭脸上血迹，看她手上动作熟练，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老头，你多少收敛点行吗？你这么整可是要出人命的。”黎芦叉着腰横眉怒视道，丝毫也不顾及两者境界相差悬殊。
“说的兴起，见谅见谅”老人满脸歉意，显得有些心虚，就连着说话的语气也弱了不少。
“这便是真气？倒是的确比内劲要玄妙许多”陈空青此时才睁开眼，他朝着老人询问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拉黎芦坐下。
“这算是何玄妙，不过寻常手段罢了，待你踏入了苍天之下将一身内劲化为真气之时，才能体会到其中种种真正的妙不可言，不过”老者说着顿了下，他将陈空青上下打量了一番，摇头道“恐怕你是体会不到喽。”
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当面说天赋不佳，陈空青倒也不气恼，笑呵呵道“老人家您接着往下说。”
“后来的几日，那些夜游倒是安静不少，就在我们都以为已经成功将其控制住时，哪曾想一切都是假象，那一日与黑念种彻底融合了的夜游爆发了。”
“他们不顾一切的疯狂发泄着所有，便是夜游与夜游之间见面也是厮杀不断，那一夜村子四周来了许多的人，他们联手将整个村子封禁，无一人能够出逃，我原以为以我的境界可以阻挡惨剧发生，哪曾想却是连那些夜游一招也接不下。”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时，我家丫头替我挡下了所有，她将我送到地窖后，独自一人走了出去，直到天将拂晓才拖着重伤的身躯回来。”
“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爹爹我怕’，她满身是血，小小的身子颤抖着，我想去抱她，却被她躲了开。她对我说的第二句话是，”麻衣老者没有继续再往下说，那句话是他最不愿提及亦是这世间最残忍言语。
过了好半晌，他才继续道“那丫头就缩在我的怀里，那么小一个，哪怕是到最后，她还在对我说‘爹爹莫哭，爹爹莫哭’。”
“再之后的事情我便记不得了，只依稀感觉有人将我心识封锁。”老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双手，像是想要将并不存在的东西搓下。
“当所有夜游不复存在时，我成了这里最后的夜游，那个将我心识封锁的人替我编织了一场梦，一场山匪与山神的梦。”
“我恨了并不存在的山匪三十年，我拜了虚无缥缈的山神三十年，到头来讽刺的是山匪是我，山神也是我，我却把什么都忘了。”
就在老庙祝说话间，还在东屋被人遗忘了的戴冠郎却像是梦醒般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它扑腾着跃上墙头，旁若无人般将新日唤起。
晨光初照破晓前，金辉洒满翠微边。
忽的有一星光点自极远处亮起，在这即将破晓的天光中，那微弱光亮瞧着毫不起眼。
只是在它出现之后，原本还陷入追忆之中的老者先是一怔，而后再难控制自身情绪，他踉跄着起身，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三十年了。
便是他将所有希望都砌成了神像，将所有愧疚都化作了叩首再叩首。
便是就连自己也一并遗忘。
却将那唯一的光牢牢的刻在心识。
如今再见恍如隔世，他将颤巍巍的双手抬起，半张着嘴想要将所有思念倾尽。
只是。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白余哥哥，你在说什么啊，真是的那么小的声谁能听得到嘛，”云杳嘟着嘴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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