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就一体，又何须言谢？”
白余只是笑笑，笑得满是苦涩。
如你所言，你我本就一体，可这些年来却都是你在独自承受。
以沧海桑田做苦酒，将风霜雨雪净咽下。
不起悲欢，不闻喜乐，不见圆缺。
独守寂静归墟，枯坐灵台方寸间。
“我以为你会抱怨。”
你应该抱怨的，哪怕只有一句，哪怕只有一字。
“虽然还是对不起你，但终归我是会好受些。”白余的声音低不可闻，他只是这样说着，但到底心里会不会如他所说的好受些。
显然是不会的。
“抱怨什么？你不是来了吗？有什么抱怨的，你不是来了吗？”雾中的人说的理所当然。
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不在意枯坐，不在意独守，不在意充耳不闻，不在意弃之不顾，所有的都不在意，只要到最后你来了，就够了。
一瞬间，白余泪流满面，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也正如那茫茫雾霭中的稚童所言一般，你我本就一体，所以情绪也是一体。
“你哭了？为什么？”他有些茫然，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为什么会哭呢？
任由两行泪潸潸，白余笑道“没哭，是开心的。”
“哦。”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到最后还是雾霭中的孩童开口说道“还在等什么吗？”
白余这才伸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摇头道“不等什么了。”
他打开合拢着的双手，任捧着的那星光点兀自升向高空。
那光点自离开以后，不再微弱，愈发明亮。
直至升到九天之上，光亮大盛如烈日悬天，让人直视不得。
四周的雾霭在它的照耀下，顷刻烟消云散，令这一方心识再无遮无拦。
白余举目望去，原本的高山流水，此刻只余下一片荒野，河水干涸，群山倒塌，整座天地尽是颓败。
这么打量了一圈，白余倒没有多失望，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离他不远的那孩童身上。
表情僵硬，眼神木讷，整个人瞧起来有些虚幻。
“那我去了。”他直勾勾的看着白余，无喜无悲。
白余重重的“嗯”了一声。
那孩童伸手对着他挥了挥，无声道别，而后整个人化作流萤四散于天地之间。
顷刻，天翻地覆。
干枯的河床慢慢有涓涓流水涌现汇聚，不多时便大江涛涛奔流浪涌。
远处群山轰然作响，掀起阵阵烟尘，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却又瞬息垒土，霎时成峰百丈高，瞬息叠翠满苍绿，而后万仞千峰现。
江畔栖白鹭，深山鸣猿啼。
心随青翠远，意与白云齐。
明明是已经破了境，但白余此时却连感觉不到一丝的兴奋，他沿着江边漫无目的的独自行着，江水拍打两岸，将他的身上打湿。
“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自言自语。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终于是在见到了一座破旧不堪的亭台，这才想起来被自己忘却的那些。
还记得那是刚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自己在面对那头畜生时心生胆怯，以至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丢下云杳独自逃了。
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心识当中，也是在那个时候，白余在原本应该荒无人烟的心识中，见到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孩童。
其实他的出现要更早一些，约莫是在双刀门出了那样的变故以后吧，只是这般现形还是第一次。
一般来说心识除了本尊可以自由进出外，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人，有也只可能是有一种情况，那便是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心魔。
但自己的这个小心魔却有点不一样。
他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心魔的声音，那时候它便一直在开解自己，这让白余感到有些惊奇，觉得这样的心魔就很不心魔，甚至一度还有些失落。
而当白余真真正正见到它的时候，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心魔，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失望，一种很极致的失望，那次它没有说些什么，一个字都没有。
后来，白余听到了越来越多的恶语相向，见到了越来越多冷眼失望。
心识中的场景也在慢慢变得颓败，他就坐在这座亭子中，看着群山的翠绿变得焦黄，看着江水的奔流变得干涸，看着大地的生机变得荒芜。
一切都在往坏的地方发展，一切都在变得更坏。
而也就在白余将自己也放弃了的时候，那个孩童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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