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将军府】
“夫人，夫人……刚刚隔壁黎王旧府邸的管家来报，说是将军昨日宿醉未醒，稍后会遣人将将军送回府中，还请夫人好生照料。”管家在院外请示着范遵韵。
范遵韵从榻上苏醒，嘟囔着嘴：“黎王？可真是个好夫婿呀，魏姐姐和叶姐姐真的是好有福气啊。想当年，叶家诬陷林家一案闹得满城皆知，叶家男丁除了那疯了的嫡长子叶树沢外都被屠杀，府中女眷皆发配勾栏之地。即便如此，黎王还是感念着母妃一族，纳了叶家的峥嵘姐姐。就连魏姐姐，原是朝中大臣让城主迎后的最佳人选，可是泽王力排众议，感念林家受冤多年，又因情系当年的林落菲，特允林家嫁女为后，取了那嫡长女，让魏姐姐颜面扫地，被拒亲。可还是黎王主动下聘魏家姐姐，要以正妻之礼与泽王同日成亲。我这嫁过来五年多了，也知道泽王真心待之的是一名宫女姐姐，十年每日照料，即便是再忙每日回旧府邸都是日常习惯了。都是别人家的夫君，可看看我家这位，十年了说是将军，又不及宋将军那般威武，也不及小杜将军英俊，脸上的疤可是吓得我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可吓人了！”
绿儿伺候着洗漱，安慰着：“小姐，也亏了咱原将军身体不太行，所以，小姐如今跟在闺中无二。再说了，原将军本就答应过你，待时机成熟，定会与你合离的，到时候，你依然可以觅得有情人的。”
红儿也在身侧多嘴道：“小姐，虽然将军有提过，但老爷夫人也说过让你在原家好好侍奉夫君，撑起原府的。毕竟咱们范府承恩于将军。五年前，那件大案之中，范府能独善其身也是多亏了将军的。”
范遵韵刚刚舒展的眉头，被红儿的话激怒。一盆水甩在了地上，溅起的水花染湿并弄脏了红儿的裙角：“哼，你这臭丫头，你这嘴迟早有一天，我让她彻底闭上。没一句中听的。”
盥洗完毕，范遵韵随着管家前门相迎。
“那个丫头呢？酒醒了吗？这兄妹一副德行。我就是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还有昨晚的那小犊子，现在在干嘛？”范遵韵看着府外人还没来，问着同行的管家。
管家回应着：“回夫人，大小姐宿醉还在房中，已经派人送上醒酒汤了。至于小少爷，昨夜回府后，宏先生在照料着。”
夫人整理着自己的衣摆。
不多久，黎王的马车已到，只见驾车的管家与自家管家与一众小厮搀扶着，把将军安置进了卧房后，就离开了。
范遵韵端着醒酒汤喂着原将军，却不料，正好吐了她一身。
“啊！我这是魏姐姐特意为我定做的新衣。烂酒鬼，真烦人。”绿儿急忙拉着夫人回去换衣服，范遵韵只能让红儿好生照顾着。
红儿，见着二人走了。回到将军身边，为他清理着身边呕吐物，然后用手帕沾湿了水为他清洗口中的残留。然后，再将剩余的半碗醒酒汤喂他慢慢喂下去。
见着四下无人，小声地看着原将军说着：“原将军，对你而言，那时候救我是举手之劳吧，但我现在都记得你说过的，婢女又如何，也是光离国的人，成为婢女只是我没法选择的命运，可做个善良的人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是谁说的婢女的命就活该比贵女的低贱。我当然明白，那时候这话，你是为了与大小姐相认，与城主和黎王争执所说。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和清儿都活不了。如今清儿醒了，我很开心。她如愿和那个人在一起了。而我，不奢望别的，能待在你身边照顾你就够了。”
听见动静的关霖泽慢慢醒来，依稀听见了红儿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红儿一时害羞极了，便下意识的跑出了房间。
关霖泽看了眼床头的醒酒汤碗没有多加理会。只是突然想到了刚刚红儿说的：“当年救她和清儿？”
关霖泽意识到：“没错，那个叫清儿的宫女。之前一直当她是黎王心中所念之人。但她也是十年前开始昏迷的，更是落菲当年沉水之时，叶峥嵘提到过的宫女，或许她会知道一些事。”
关霖泽立即冲出房间，抓住还没走远的红儿：“你站住！刚刚你说的清儿，你把她的事都说与我听。”
红儿，还没从害羞的情绪走出，双肩突然被他抓得很痛，有些许惊恐。
红儿嚷嚷着：“将军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关霖泽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和心急，立即放手，给她拍了拍衣服：“不好意思啊，我听闻清儿姑娘与黎王好事将近，想着对她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到时候该送什么礼会更好些。”
红儿，滴溜溜的眼睛闪烁着，看着将军一脸严肃的解释。不禁笑了。
关霖泽看着红儿的反应一时失神：“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红儿笑着回复：“回将军，以前我是宫中女官，不许妄言妄议，如今叶府已经没了，当年也多亏将军救命之恩，让我能在五年前被顺利遣散出宫，于我又有救命之恩。这事儿，红儿可以告诉将军。不过，我与清儿情同姐妹，宫中也是数次相助于危时，还请继续保密可好。”
关霖泽同意，拉着她进了书房一处偏僻的角落：“我答应你，这里只我一人，绝无他人得知。”
红儿眼神真挚地点了点头：“其实，清儿和我原都是叶夫人带进宫里的丫鬟。我和她都接受了暗桩训练，但我当时的任务是给叶府传递叶夫人和宫中的书信往来，而清儿则是为了保护叶夫人、黎王和华玉公主等人的安危。但清儿还有一个身份，她也是叶府不受宠的小老爷与妖姬生下的私生女。她是半人半妖。每当深夜暴雨时，她就会魂离沉睡，无法根治。因为叶夫人自小疼爱弟弟，所以在小老爷带着她回到叶府却离世后，叶夫人带着我和她入了宫。”
关霖泽认真听着：“看来她小时候也是不易的。半人半妖，这在光离国一旦被发现是要立斩不赦的。”
红儿沉默片刻，继续说：“没错，所以，不知道将军是否还记得25年前城中疯传的蛇妖祸国案。当时被处以焚火之刑的正是清儿的身生母亲。而当时的她才5岁，就在现场，小老爷更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魂归天启，悲伤不已气到吐血，伤其根本，后来不治身亡，将清儿交给了夫人。”
关霖泽突然像是被刺中了自己的心事：“你们小老爷定然是真心爱上那个蛇女的。”
红儿眼带哀伤说：“相爱之人轰轰烈烈，却不知道身后事却是如此艰难。可怜清儿不受城中之人待见，当时她是人身，众人不过口诛笔伐，但是失去双亲的伤痛，却让她一生无法治愈，再加上，她体内的半妖之力，不断的伤害着她。”
关霖泽疑惑：“半妖之力是什么？”
红儿起身走向关霖泽，突然跪地叩首：“我希望将军知道此事后，日后若是清儿有难，还请您护佑一二。”
红儿期待着回复。
关霖泽点了头：“我答应你，你快起来。”
红儿起身接着说：“清儿喜静，独爱杜鹃花，善轻功，自幼脚力惊人，只是特别容易体力不支。一但体力透支了，就又会陷入昏迷之中。但叶夫人跟我说过，她体内拥有千年蛇灵子，如今半人之力只能支撑她须臾光景，若是他日想如正常人一般结婚生子的话，她将会慢慢五感丧失。若是他日有孕，生后孩子毫无妖力，清儿就会显现蛇妖之形；而孩子若显现妖力，她就能很快苏醒且如常人无益，彻底没有妖力。具体的半妖之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以前宫中之时，每月的第一日，若是雨夜，夫人会唤她去薰薇居的泉宫中待上两日。每次她回来之后，都会突破自己的单项记录。她可是叶家暗桩榜首的人物。”
关霖泽突然想起昨晚她在毫无术法的前提下，竟然能带着小犊子纵身飞跃上加固后的城门，看来红儿之言确有其事。
关霖泽好奇问着：“那这位清儿与黎王实际上应该是表兄妹，如此一来，他俩如何能成亲。”
红儿笑了笑：“其实，叶夫人并非叶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叶家嫡女的贴身丫鬟，以前是为了报恩，代替嫡女出嫁皇宫的。”
关霖泽大惊：“什么？叶夫人竟然是代嫁？ ”
红儿惊讶于关霖泽的反应，心想：“对呀，这些事儿，在宫中本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将军这般心思单纯的人，自是觉得惊讶的。看来还是不易说得过多。”
关霖泽还希望了解一些事儿追问着：“你请继续说。”
红儿笑了笑，正襟说着：“今日我说了不少，将军若只是判断礼品应是足以。夫人那边恐久有耽搁，红儿先告辞了。”
关霖泽还未做反应，红儿便已离开。
关霖泽在书房中，落笔在三张纸上写下：“清儿。”
于是，回房内换了衣服，往石室内去。
【将军府暗室中】
“你来了？”杜宏手中拿着象棋。
“嗯，小犊子呢？”关霖泽严肃地问着。
“你还是一会儿再进去吧。你这表情太严肃了，会吓着他的。”杜宏先一步推门进入暗室里的一间房间。
房间里面有一面很大的琉璃镜。对着东起阳光的方向。每次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玄角昜都能看到晨光不同的色彩，有时候是红的，有时候是黄的，有时候缤纷多彩，美丽极了。
关霖泽丝毫没有顾及杜宏的善意提醒，打开了房门：“小犊子，昨天那个人带你去了哪儿？”
玄角昜吓得立即躲在了杜宏身后。
机灵地回应着：“阿爹，你是说那个夫人姐姐吗？我想她当我的阿娘，是我跟她走的，不关她的事儿。”
杜宏看着关霖泽火冒三丈的模样，又看着玄角昜胆怯地小模样，心疼起来：“行了，这是我和昜儿的房间，你这将军威仪给外面那些人摆摆行了，别在我这儿撒野。不然，你就给我出去。”
关霖泽与杜宏对视，眼神凶厉。
玄角昜一溜烟离开房间，拉着紫烟往房里走：“姑姑，阿爹和师傅他们……你快去看看！”
紫烟原本跟公主在房间中练功，却被打扰。
公主拦住玄角昜：“小犊子，让你烟姑姑去，你留下。”
玄角昜也并不是很想去阿爹和师傅的战场：“姑姑，好。”
公主示意紫烟快去。于是，紫烟立即前往。
看着玄角昜低迷的小表情，公主不禁问：“你不开心？”
玄角昜抬眼直勾勾地看着公主：“姑姑，阿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公主应付着：“怎会？别胡思乱想的，小犊子。”
玄角昜看着姑姑埋怨地说着：“师傅说过我是阿娘的孩子，阿爹会喜欢我的，可是我每次叫他阿爹，他都很不开心。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公主眼角有一丝黯然。却也说着：“你阿爹没说过讨厌你就不会不喜欢你。别胡思乱想的，你昨天出了门，开心吗？”
玄角昜眉眼非常开心，很高兴的在公主面前，举着剩下一颗糖葫芦：“夫人姐姐给我买了好好吃的糖葫芦，还带我去了城外看了好多漂亮的景色，还请我吃了馄饨。回城还遇上了阿爹。阿爹好威武，好多人在城门口。”后来夫人把我送门口，就离开了。我好想夫人姐姐呀，姑姑我还能见到她吗？”
公主细想：“城外，糖葫芦、馄饨、皂香，林家药庄？！”
慢慢的，公主将玄角昜哄睡着后，在房内点了安宁香，离开了房间。
到了杜宏门口，看见一片狼藉，好多衣物和柜子盒子一路都是。
只听见，杜宏吼着：“够了，如果你还是这样，我可以带着昜儿离开。不叨扰你。”
紫烟上前说着：“你别这样，主人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很爱昜儿的。只要是昜儿想要的，拨浪鼓、竹蜻蜓、风筝、虎头鞋，他都会给他带来趁你我不在的时候，溜进来悄悄放在房间里，绝不是你说的不上心。再说了，你能待在这里都十年了，你们总是会吵，但是主人从没真正地赶你走过。你也是，我知道你心疼昜儿，你也不想他没了阿娘，再没了阿爹吧。你俩都少说几句气话吧。”
公主进来，看了看刚刚泄愤后的关霖泽，她知道千银雪未来会怎么做。如今，也明白，关霖泽这般胡来的意图。
然后走进去冷静地说：“这是当年城外食肆的地契。我知道，你是小犊子的亲舅舅，但他并非孩子的亲阿爹，为了孩子的未来，如今他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了。这糊涂爹当的还要多久才能结束，日后你大可带着孩子在食肆去生活，我相信，你一人也能将他带得很好。”
杜宏看着公主递来的地契，一把打落在地。公主看了一眼紫烟，又继续说着：“哦，我忘了，你呆在这儿，除了因为那小子外，还因为她吧。我把她赏你了，你带她走吧。”
紫烟听见这话，突然泪流不止。
杜宏气恼公主所言怒斥：“臭狐狸，你们别欺人太甚。你们明知道，这俩人视你们为至亲，你们这是要弃了他们吗？”
公主将自己右手指尖划过眉间，往眼前一点：“这是些许银票，足够你们未来的生活了。拿去和他好好过日子吧。你身上的魔血如今也已经消散差不多了，记忆想必也都恢复了吧。未来，你不必和我与你师父一道了，你不过也只是一个人族之人，只是我们的一个过客罢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你师傅也会开心的。他值得你托付的，好好照顾小犊子，这是我和你师傅，还有……你主人对你的期盼。”
公主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却停在了关霖泽跟前说着：“既然下定决心了，就亲自跟孩子说一次吧。不然，孩子日后会记恨你。银雪昨晚已经出发了，他知你一旦放下杜家姑娘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迎宇泽。好好告别，重新开始吧。”
紫烟在杜宏怀里哭着，泪如雨下。
关霖泽将地上的地契拾起来，放在杜宏手中：“我就不告别了，照顾好小犊子，落菲心善像她，跟着我太危险，日后记得告诉他。她母亲是这世上顶好的女子，别听外人胡说八道，独自哭鼻子了。”
杜宏瞬间怒气消了不少，一直以为不让孩子出门是觉得孩子的身世让他丢脸。他竟然是为了护着他的。
关霖泽也叮嘱着紫烟：“日后，深秋寒冬的晚上睡觉时，给他放个暖炉在身侧吧，夜里总爱踢被子。夏天，他房间中多放些驱蚊虫鼠蚁的皂角吧，他爱闻香的东西。草药什么的他闻不惯的。稍后我要去宫中一趟，就不送你们了。我会让管家在后巷放置一辆马车和你们新的身份契文。好好活着！”
关霖泽也出了暗室，待在书房时，看着案桌旁的画作中的一幅，他掸了掸灰，慢慢将画作摊在书案之上，熟悉的女子模样沾染了灰。关霖泽，轻轻用指腹勾勒着女子的面庞：“十年恍若隔世，我分明全都记得，但你不在了。下辈子，希望你能得一良胥。待你如珠如宝，珍惜你的善良，不再欺瞒分毫，宠你因为你值得。”
随即，关霖泽将画作一把火烧了，书房和暗室都被焚烧。
动静不小。
暗室之中，紫烟抱着睡着的小犊子跟公主惜别，和杜宏相互走到了小巷之中，上了马车。
紫烟对杜宏泪眼汪汪地说着：“主人是真的不要小犊子了吗？”
杜宏看了看正午时分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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