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谎言与推测，在实质证据面前都是苍白的。
时隔多年，真相或许会被描述成某种偶然、误会导致的意外，但证据就是证据，在法律面前无法洗白。
说实话，我已经不在乎当初这个异性恋是抱着什么心态去欺骗学长了，也不想知道他是用什么目光去看待学姐。我只想在把他和证据通通交付之后，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以最终判决告慰故人。
当然，这并不是行动的终点。
现在我得知，当初那个透露学姐行踪信息的舍友，已经是个普通主妇，依然生活在各种蜚短流长之中。虽然很遗憾，她嫁的不是这个伪情圣，而是不相干的路人，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行动。
就像情圣的家属一样。即使她们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用哀求用憎恨不断地对我进行轰炸，我的内心也毫无波动。或许我也不算正常，不然怎么会完全对毁了他人生活无动于衷呢？但是我确实是没有任何抱歉的感情。她们的岁月静好，建立在过往罪恶之上，这样还能进行下去，是她们为了自己的欲望，闭其口、塞其听。而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才一直一直不肯放过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彼此彼此吧。
我关上门，关上门外的叫骂与哭泣声。
还有小说没写完呢。实在没有时间和她们作多余的交流。
为了转换心情，我拉开了很久没有拉开的窗帘，也把窗户顺手打开。
有粉色如皱纸的花瓣飞进来。
一时间，我恍惚了。仿佛听见20年前学姐的笑语：“你知道吗？樱花开的这么好，是因为樱花树下埋着尸体。”
“……什么？”
“哎呀，你就没看过那部漫画吗？《东京巴比伦》，很有名的。”
“没有呢。”
“那我借给你！特别好看！”
“可我不喜欢漫画……”
“现在喜欢也来得及！”
我记得，那之后，我就认真地把那部漫画看完了。其实蛮压抑的。一对姐弟的死别，还有一段虚伪的恋情。记得还书的时候，学姐非要我发表读后感言，我就照实说了，她还不很满意，于是又塞给我了一套《x》，让我把故事的后续也看完。我照做了。
“提问！‘世界上或许有无法弥补的罪，却没有不能爱人的人。’这句话是谁说的？”
“是北都。”
“好乖，都记住了呢。”她摸摸我的头。
“可是……如果一个人，身上既有无法弥补的罪，不应该爱人却去爱了人，又该怎么办呢？”
“那不就是樱塚星史郎吗？即使是樱塚护，也是可以在樱花纷飞的彩虹桥上落幕，落幕在心爱的人怀中的。”学姐笑着：“即使是再罪大恶极的存在，对于他的恋人来说，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呀。如果罪孽无法偿还，就只能接受爱人的命运走向死亡，可是，在心爱的人死前，一定要让他知道，你是爱着他的哦。”
我记得，那时她贴近我，深深地看进我的眼睛。
“一定要哦。”
我闭上眼睛。
学姐，即使没有樱花树下的那个赌约，我相信，星史郎也会愿意和昴流产生命运的纠葛的。因为如果因为自己有罪，注定会死在什么地方的话，那么比起随便死在哪里，肯定没有死在爱人怀里来得幸福。
只是我不知道，未来，我会死于何处呢，又将以什么样的罪名。
我有罪，我将负罪，我已负罪，我很确定。在认识你之前，在认识你之后，我都内心清明。可是，温柔如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我，而是让我将你的残余抱拥？
阳光很好，可是，我依然在黑暗之中。
一个人。注定。
“昨天和你说的，我后来想了想，并不是完全对。”卓玛一边倒茶一边说。
“哪里不对？”
“并不是说，女性就是弱者，也不是说，天子就应该很强。”
“可是，男女之间，君臣之间，一直以来确实存在着绝对的权力差异。”
“也不能这么看。”卓玛抬头：“在我们汉地，有一种男子，其实比女性的地位还要低。”
“那是什么人？”
“是戏子。或者说，他们虽有一技傍身，却因面容颜色，被男性纠缠。”
“不能拒绝吗？”
“这很难说。有些地方是因为本来就好男风。‘闽人酷重男色，无论贵贱妍媸，各以其类相结，长者为契兄，少者为契弟。’在南方，这样的人多结为契兄弟，即使彼此最后还是会娶妻生子，但依然是一对恋人。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这么做的，他们只是重色，不看人情。所以有些人，会选择姘戏子，要么用情动之，要么以钱、势诱之、迫之。”
“男性重色，为什么不去求娶好女？”
“因为君子都要名声。如果广求好女，便是好色，但是与美丽的男性在一起，是无可指摘的。”
“即便如此，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美人？这些伪君子不能求得，那不就怎么也得道貌岸然下去吗？”
“有的。”卓玛微笑，眼睛却没笑：“以前我随父亲上京，看到许多巷子里，有些人家与别人不同。那就是相公堂子。啊，相公指的就是那些被造就成的、会唱戏的美人。”
“被造就？”
“是呀，美人是可以造就的。只要有需要，就会有人去以此赚钱。大多数相公，都是出身社会最底层的男孩子。有的是生计所迫，被家里卖到堂子，有的是长得较好，被人贩子拐卖到那里的。每家堂子的堂主就会从这些人里面挑选出面貌清秀、举止伶俐的孩子进行培养。他是一定会尽心培养的，因为，这些相公未来就是他的摇钱树。每个新进到堂子里的男孩子，先要关到不见天日的的房间里长时间挨饿，等饿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给他们提供难以下咽的粗劣饭食和野菜，不放一丁点儿油和盐。就这样饿上半个月，这些孩子的皮肤会慢慢就由黑变黄。然后，堂主就勤用鹅油香皂给他们洗擦皮肤，再过一个月左右，脸上的皮肤就由黄转白，而且变得水润光滑。为了保证他们的美貌，每天早晨起来，要让他们先用淡肉汁洗脸，再饮用蛋清汤，三餐食物都极致精美。到了晚上，再给他们遍体涂满药物，只留下手和脚不涂，好泄掉身体的火气和排毒。这样再过三四个月，这些男孩子就变得像女孩子那样柔美白皙，回眸一笑百媚生。爹爹告诉我，等相公养成，就成了文人嘴里‘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完美‘女性’，将会大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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