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闻声转头, 只见不远处的季宴礼急匆匆朝他这边跑来，与此同时，男人捏紧的拳头紧接着落下——
“砰”一声闷响, 突出坚硬的指骨狠狠击中楚辞的太阳穴，楚辞眼前顿时一黑，脑袋里一瞬间昏沉起来, 他控制不住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几步, 后脑勺再次狠狠撞上冷冰冰的墙壁。
他浑身发软, 根本站不稳, 只能背靠着墙边，一点一点滑落到地面上。
楚辞睁大眼睛, 呆滞且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 齿尖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脆弱的嘴唇，暗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溢出来, 触目惊心地染红苍白的皮肤。
男人明显也察觉到了季宴礼这个不速之客, 他捏着薄薄的几张钞票塞进口袋里, 接着紧蹙着眉，对着楚辞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等老子下次再来收拾你。”
说完，他迅速瞄了一眼距离越来越近的季宴礼，随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辞！”
季宴礼停下脚步，首先转头看了眼那位已经远去的男人的背影，再低下脑袋，看到一脸狼狈的楚辞后，他连忙蹲下身。
“那个男的是谁？”季宴礼的眉心死死拧在一起，亲眼目睹楚辞被那样欺负,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了。
少年的目光直直落在楚辞破掉的嘴角上，白皙的脸颊依旧残留着显眼的红痕，甚至已经有了发青发肿的趋势。
“我带你先回学校医务室。”楚辞呆滞着没反应，季宴礼怕他被伤到了脑袋，立马伸出手，想替楚辞擦干净殷红的血液，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两只冷冰冰的手心覆盖住。
楚辞终于回过神，涣散的视线聚焦到季宴礼的脸上，看清来人后，他脸上的神色一变，然后像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那般，仓皇地开口问道：“蔺喻怎么样了？”
季宴礼听他这么说，本能地皱皱眉，随后一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说为什么去了楚辞说的地方没见到楚辞呢。
……果然是小骗子。
“说啊！”见季宴礼不开口，楚辞拽着他的手差点摔进季宴礼怀中，突出的骨节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少年脸上的表情。
季宴礼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按住楚辞的手背，安抚一般轻轻拍了两下：“他没事。”
“我进去的时候没找到你，但正好看见他被人拉进一间包间，就出手把他带了出来，不过现在还没醒，我让司机先把他送去医院了。”
楚辞认认真真地听着季宴礼说话，得知蔺喻逃过一劫后，他悬起的心脏总算落回原位。
【躲过去了。】
【太好了……躲过去了……太好了……】
他低垂的眼睫颤动得格外厉害，季宴礼看着他，趁机从楚辞手中挣脱，他抬起自己的手指，轻轻擦掉少年唇边的血迹，小心翼翼地询问：“不过，你怎么知道蔺喻在哪里？”
楚辞一听，浑身僵住。
“额……”他心虚地移开视线，紧接着楚辞感觉自己下颌一痛，是季宴礼强行掐着他的下颌骨，强迫他抬起头。
少年的表情貌似有些不善，黑漆漆的眼瞳落在楚辞身上，即使眼尾浅浅上扬，楚辞也没看出他眼中的半点笑意。
——季宴礼生气了。
“说实话。”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蛊惑的意味撞击楚辞的耳膜。
柔软的指腹紧贴着薄薄的皮肤，唇瓣上凝固的伤口因为他恶劣的挤压再次破开，刺痛直冲头顶，楚辞没忍住吸了口凉气。
他不太敢去看季宴礼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要将自己拽进去溺死在里面，但季宴礼死死掐着他，楚辞根本没办法扭开自己的脑袋。
【这小子又发什么疯？！】
【……该不会他因为我骗了他所以在生气吧？】
【不是……】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眼前人看起来确实是不服气，原本瘫软无力的双手这个时候已经拽住了季宴礼的衣服，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让谁地缩在路边无声对峙，直到最后一缕晚霞彻底消散，旁边的路灯紧随其后地亮了起来。
“我没骗你。”
过了好一会儿，楚辞最终败下阵，他妥协地叹了口气，乖乖地开口解释道：“我在学校看见蔺喻被张卓带走了，张卓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带走蔺喻肯定没什么好事，我担心他，所以就跟着追了出去……”
“啧。”不等楚辞说完，季宴礼突然出声打断他，眼底的神色明显再次冷了几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居然敢不通知我，一个人就这么跟上去。”
“你也不怕半路被张卓那小子发现，然后连着你一同抓过去。”
他的语气里裹挟着寒意，从未被季宴礼这样对待的楚辞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一股说不上来的委屈涌上心头，他抖了抖嘴角，强行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我知道啊！”楚辞的音量不自觉拔高，“但那个时候情况突然，我哪里考虑的到那么多啊！你也清楚万一我被发现了怎么办，那你还来这么慢！！”
“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吼我！你不但吼我还用手掐我！！我都被揍了都快疼死了！你还要掐我！！”
楚辞说着说着，莫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也许是脸上的伤口太痛了，逼得他实在是崩溃得厉害，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接二连三地涌出，透明液体打湿一张小脸，尾音软乎乎的，像只受了欺负后撒娇的可怜小猫。
季宴礼盯着哭得可怜兮兮的楚辞，下意识想要松开捏着他下颌的手，就在他的手指刚刚挪开一瞬的时候，季宴礼无意间瞥到了楚辞微微扬起的唇角。
季宴礼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猛得跳了几下。
他好像确实有点低估这小子的装可怜能力。
随后，本来松开的手再次捏了回去，甚至惩罚一般，加重了几分力气。
楚辞疼得挣扎着拍打季宴礼的胸口。
“不老实。”季宴礼沉下声，手指掐着楚辞的脸颊，强迫他轻轻噘起红润的嘴唇。
少年浓密的眼睫扇动。
“一点也不听话。”
“到了地方还知道找我帮忙，却撒谎说是自己遇到了事。”季宴礼眯了眯眼，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一定会来救你，要是我不来呢？”
“你要怎么办？”
楚辞掀起眼帘，泪眼汪汪地迎上季宴礼的视线。
【当然是因为你的人设了！】
【要是见死不救的话你就崩人设了啊兄弟！】
楚辞的心声在季宴礼耳边跳来跳去，他噘着嘴，嘟嘟囔囔地反问：“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来吗？”
“我没这么说。”
“那不就得了。”
楚辞完美地避开了季宴礼的问题，弯起通红的眼睛，一脸得逞地冲季宴礼笑了笑。
季宴礼注视着他翘起的嘴角，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败给你了。”
说完，他站起身。
“走吧，天都黑了，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蹲在地上的楚辞却一动不动。
季宴礼垂下脑袋，恰好撞上楚辞投射过来的目光，他敢发誓，这是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楚辞看着自己的眼睛最亮的一次。
圆圆的杏眼眨巴眨巴，脸上摆明了写着“季宴礼快帮帮我”几个大字，可他偏偏不说，就要等着季宴礼去问。
季宴礼配合地开口：“怎么不动？”
“腿麻了。”
楚辞一边说，一边冲季宴礼伸出手：“能不能拉我一把。”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将将落下，季宴礼顺着楚辞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把楚辞从地上拽了起来。
路灯莹白的灯光洒落在灰黑色地面上，朦胧光晕包裹着少年瘦削的肩膀，他的脸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看起来格外可怜，只有望着季宴礼的眼睛倒是亮的厉害。
“谢谢。”
少年的薄唇轻轻嚅动。
“这次没有骗你。”
-
季宴礼家的司机来的很快，两个少年吃过晚饭卡着医务室关门的时间闯了进去，刚刚脱掉白色工作服的医务室老师看到他们后震惊几秒，然后视线停留在楚辞的脸上。
“你们打架了？”老师眉心一蹙，条件反射得出一个结论。
楚辞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摔的。”
医务室老师几步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楚辞脸上的伤：“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伤在脸上，万一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她打开房间里的灯，从手边的药箱里拿出一瓶消毒液，正要用棉签帮楚辞消毒，下一秒，消毒液被一旁没说话的季宴礼抢了过去。
“那个老师……”季宴礼轻声提议，“您现在下班了，就早点回去吧，这点伤我帮他消毒就好。”
医务室老师看看季宴礼，又看看楚辞，犹豫道：“这样好吗？伤口确实算不上严重，但……”
“没关系的！”季宴礼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礼貌的笑，“他经常受伤，以前也是我帮他消毒包扎，老师放心，我们弄完就马上回宿舍。”
季宴礼的名声在学校里很大，所以医务室的老师也是认识他的，听一等一的好学生这么说，老师自然放下心来，她点点头，指了指药箱旁边的柜子：“这里面有纱布，消完毒后简单处理一下，你们走之前记得把灯关上。”
季宴礼连连乖乖应下。
等医务室老师离开，季宴礼走到门边轻轻关上房门，然后推着楚辞的肩膀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细长的手指抽出一根棉签，沾上消毒液后，季宴礼一只手抬起楚辞的下巴，一只手握着棉签动作柔和的碰上楚辞的伤口。
“嘶——”
强烈的刺痛惹得楚辞脊背发麻，他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后槽牙死死咬在一起。
刚才明明还没什么感觉，怎么现在突然疼得这么厉害。
季宴礼听着楚辞倒吸凉气的声音，忍不住又放轻了手中的动作。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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