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府,十一月廿十,晨起

    又是一夜混沌的梦境,曹肆月坐在妆台前,额角的太阳穴还仍在隐隐作疼。

    她抿着唇,却没发一言,便端端地沉默地坐着。

    任由丫鬟们为她用粉黛遮去眼底的微青、腮红口朱点出鲜嫩的气色,额前又放下的几缕鬓发与颈间的兔绒方领将还未来得及复原的细小疤痕完全掩盖,曹肆月露出的肌肤白璧无瑕。

    丫鬟甲:“小姐眉眼生得好,略略一描,简直便同画中仙子一般了。”

    丫鬟乙:“兰香,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姑娘天然丽质本就比画中仙都好看。”

    丫鬟们自打被曹肆月从张妈妈手中保下来后,对曹肆月的态度比往前好上不少,但像现在这般溜须拍马,还得数昨夜张妈妈来过后。

    丫鬟丙:“虽侯府自比伯府高,但若能当了伯府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自远远强于再被随便分回到侯府哪个房中去。”

    从耳中时不时落进的几句闲言碎语,曹肆月心知多半是她可能会嫁入靖安伯府的消息不胫而走。

    曹肆月不会把几个侍女们的恭维当真。

    但从她们几个惯会踩低捧高的脾性来看,曹肆月若真能嫁出去,应的的确确是要比在侯府里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每徒天做些乱七八糟扰人心绪的怪梦要好上许多。

    曹肆月妆扮好出屋——

    丫鬟丁:“小桃,就扫这么一块地,你还要磨蹭一早上呢。”

    曹肆月发觉原本这几日贴身伺候的小桃被排挤去洒扫了。

    曹肆月:“”

    她张口本想说些什么,可脑中晃过同连祁不过说了几句话的自己还有知夏。

    想想自个儿的遭遇,曹肆月不能让这个比自己更没有倚靠的小丫鬟惹人眼,成了众矢之的,惟有等侯爷回来后再言明她出嫁时便要小桃这么一个陪嫁。

    那一刹,少女纤细的玉指再次攥紧。

    掌心的肌肤最是白皙娇嫩,霎地被指甲一戳便泛出红痕。

    倒不像梦中佩的长甲扎在掌心那么疼,只是曹肆月想若她能真真正正成为一位世子夫人,大抵至少能做几分主,保下几个她想保住的人。

    她禀着这份心,鼓着这口气切切实实地迈出了五日来都没出过的院门。

    来日,终有一日。

    曹肆月也总会离开这座她待了十年的侯府。

    ……

    ……

    到靖安伯府,刚一下轿。

    曹肆月便看见伯府的李夫人亲自带人在府门口迎她。

    曹肆月赶忙行礼,然膝盖还没弯,又被李夫人叫着“好孩子可别多礼”给扶了起来。

    李夫人:“好孩子,我和你孙伯父都盼着你来呢。

    要不是你伯父今早上又犯了病,成哥儿忙着照料他父亲,他们啊定跟我一同来接你。”

    曹肆月一听靖安伯犯病,心中不免担忧。

    曹肆月:“是肆月叨扰,孙伯父的病……”

    李夫人却是直接抚上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你伯父这老毛病出不了什么事,倒是听说肆月姑娘你一连也病了好几日,如今可大好了?”

    一连养病数日,靖安伯府的李夫人是第一个如此问曹肆月的。

    曹肆月喉头略哽了一下。

    她把眼帘微垂下几分防止自己显露失态,方才答:“已大好了,李伯母。”

    李夫人在她手上拍了两下:“那就好,那就好。

    好孩子,快同伯母进屋子里去吧,别又受了凉,伯母还在炉子上给你煨了碗燕窝补气血。”

    李夫人将曹肆月迎进靖安伯府,就直接领去自个儿房里坐着。

    里里外外关心一通不说,一应吃食小点全按着曹肆月从前来伯府上展现出的偏好来准备,一听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就连茶水都换成了润肺的梨汤。

    曹肆月终究是个还不满十五的小姑娘。

    纵从小寄人篱下养成个早熟内敛的性子,岂能就真不需要旁人的关怀呢?

    一番嘘寒问暖。

    曹肆月竟是被问得眼眶发酸,想着在别人府上强忍着才没真落下泪。

    但还是叫李夫人瞧出端倪:“好孩子,怎么红了眼?可是伯母招待不周的地方。”

    曹肆月慌忙摇头:“是李伯母对肆月如此好,实在叫肆月受宠若惊”

    李夫人:“傻孩子这说得是什么话,往后不都就是一家人了……

    诶,瞧伯母这一下口快,还没问过你婚事的意思,但你李伯母我啊是真心喜欢你这姑娘,想把你当亲闺女疼。”

    亲闺女、一家人。

    像曹肆月这样一个小孤女还能有什么更大的指望,何况她今日本就是应下这门亲事的。

    曹肆月:“但凭李伯母做……”

    “咚!咚!咚!——”

    曹肆月张口已要应承,偏做主的“主”字被远远传来的一阵锣声给打断。

    随后又传来马蹄声阵阵。

    鸣锣十八,长安官民无不相熟,此锣乃为天子开路,但闻其声,尽皆要拜。

    一下众人噤声,皆躬身行礼。

    约莫过了两三炷香,再听不见声响才重新回到座上。

    按循常理,天子冬狩应至十二月初才会返回长安城。

    这提前了整整一旬未免让人有所疑虑。

    李夫人瞧着曹肆月在自个儿府上,便想借这由头遣人去长平侯府旁敲侧击问一问。

    两家府邸本就隔得近,没一会儿传回信儿。

    下人:“小的愚钝没打听到什么别的,侯府那边只说陛下冬狩而归,要循常例将打来的猎物设宴款待诸位王公大臣,今年格外开恩让携家眷一同。

    故而秦夫人和连二小姐皆要前去赴宴,到时侯府无人,恐要曹小姐在咱们府上多留一会儿,待宫宴结束他们再回来接曹小姐。”

    曹肆月前些日子见过连祁。

    晓得他提前从冬狩而归,故对整个冬狩都提前结束虽没料想,但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她并不会被算作侯府家眷列席宫宴,更加理所当然。

    听完李夫人派去的人回话,曹肆月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却见李夫人面上忽然变了颜色。

    李夫人带着几分愠意厉声道:“去把成哥儿从他父亲那儿叫来。

    我倒要看看是世上真再无人晓得我靖安伯府了,还是他又自作主张推了陛下的圣恩!”

    上林苑,建章宫

    琼浆玉液,觥筹交错,雅乐舞曲,君臣同欢。

    连祁自幼抚养在帝后跟前,大大小小的宴席无不列座,对于此等景象委实司空见惯。

    至于陛下将他正式册为虎贲中郎将一事,定在宫宴之上宣布——

    先由谏议大夫齐国公世子高慎义正言辞地谏一番他“徳不配位,陛下不应偏倚外戚”,再由他父亲大将军长平侯亲自出来接茬言必“犬子无能,略有所成皆赖陛下洪福庇佑,不敢居功”。

    路子同朝堂上不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无区分。

    不过陛下命人将连祁砍杀的那头白虎抬到殿中后,诸臣倒是鲜有的鸦雀无声。

    皇帝:“想当年太祖皇帝斩白虎起义方有我泱泱大越,此等勇武若不堪任虎贲中郎将,诸君可还有人敢居之?”

    齐国公高丞相后领着众臣大呼半天“天佑大越”才圆了场。

    喊的时间指不定比连祁信步上前领旨谢恩花的时间还要久些。

    毕竟,领功受封于连祁多半比这些文臣吃瘪还熟稔。

    只是,不知为何。

    连祁回到自己位上落座前,一双眸子往另一侧王公大臣的家眷们落座的地方多瞧了一眼。

    他妹妹连芸见他目光落过去立马翘起两个大拇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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