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圣女来时不纳粮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平人,上前听【5k二合一章节】
    靴子或草鞋踏在泥地上啪啪作响,溅起了不少灰尘。

    无数火把像是夜色中的萤火虫,围绕着中间的木台和篝火聚拢而去。

    木台的四个角各插了一支高高的火把,而四面则各插了三个用铁皮卷成的临时喇叭。

    营地前,聚集了超过一万名青壮,那可不是一万多带着老弱病残的流民,而是扎扎实实的一万多名青壮。

    火把下,他们的面孔明灭不定。

    在上万名流民的中间,堆了十几丛篝火,熊熊的烈火燃烧着,发出剧烈的噼啪声。

    每丛篝火旁都有霍恩安排好的人,他们一刻不停地展示证物并讲述公爵的阴谋。

    一桩桩证物展示在众人面前,一个个姓名传递在人群之中。

    事实上,当从让娜和其他流民们口中得知蓝血葡萄酒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心中早便已信了八成。

    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心中最后那个万一。

    可到了现场,其余的受害者,从修道院带来的物证和账本,霍恩给出的1425年前后的账目异常,再配合一些当地老人的回忆,那万一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当无数的人证汇聚到一起,就变成了铁证。

    “安静!”

    “都安静!”

    “圣孙子来了,都安静!”

    在十户长、百户长以及黑衣士兵的连续吼叫起来,人群渐渐安静。

    站在祭坛前,霍恩终于转过身,他手中提着一个铁皮喇叭。

    “今日诸位到来,我想就是为求一个真相,现在,你们都知道真相了吗?”霍恩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遍了四周。

    流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霍恩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已经知道真相了,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愤怒的人群忽然安静了几分。

    是啊,怎么办呢?难道真要和那些可怕的超凡骑士对弈吗?

    知道了蓝血葡萄酒和绿衣魔笛手的真相,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要他们去对抗超凡骑士吗?

    一边是亲友的生命,一边是自己的生命,流民们心中的天平不断晃动。

    还没等他们把问题想清楚,一个眼尖的流民忽然指着木台喊道:

    “你们看。”

    “那是,那是布尔维尔夫主教吗?”

    在前排流民的惊呼声中,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被近卫军士兵押上木台。

    布尔维尔夫,贞德堡教区的主教,流民们不敢抬头对视的上层宗教贵族。

    霍恩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现在,布尔维尔夫主教就在你们的面前,关于蓝血葡萄酒,他知道一切,这里有他的签字画押和证言,你们想要做什么呢?”

    细微的窃窃私语在民众间流淌着,可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发出哪怕一句质问。

    多少年了,多少次残忍的屠杀?他们哪儿还敢反叛?

    流民们对骑士和帝国的恐惧,深深地刻在骨髓里,这是霍恩早就明白的事情。

    那是他们心中的骑士,那个骑士可比现实中的骑士难杀得多。

    霍恩要做的是添一把柴,让他们把心中的骑士暂时忘却,至少维持在天亮之前。

    见没有人回应,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阵,他直接指向一个方向:“这位信民,上台来!”

    “我?”科尔顿指着自己。

    一个近卫军连队长走上前,拉住了科尔顿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把他从人群中揪了出来,前脚打后脚地被推上木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科尔顿。”

    “听不见!拿着这个,大点声!”

    霍恩把手中的铁皮喇叭递给了他。

    “我叫科尔顿!”

    “你到这来,是为了谁?告诉我,大点声。”

    “为了,为了……”科尔顿磕巴的声音忽然顺滑起来,“为了我的孩子――小科尔顿。”

    “他死在蓝血修道院,对吗?”

    “对!”科尔顿咬着牙说。

    “想复仇吗?”

    “想!”

    “好,我给一个机会。”霍恩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塞到了科尔顿手里,“刺他一刀。”

    顺着霍恩的指向,科尔顿看到了地上的布尔维尔夫主教,他马上向后连退了两三步,直到背后靠住了黑衣近卫军的胸口。

    “您,您别开玩笑了……”

    霍恩倒是没有逼他,只是笑了笑:“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人陪你一起吗?”

    “没有。”

    “你有妻子吗?”

    沉默了足足十秒,科尔顿才干涩地说道:

    “死了,小科尔顿死后,她得了疯病,从屋顶上跳下来摔死了。”

    霍恩轻声问道:“你的父亲呢?”

    “死了,我小时候,他让我们吃米糊,他不吃,把自己饿死了。”

    “你的阿母呢?”

    “我没见过,难产死了。”

    “有兄弟姊妹吗?”

    “哥哥病死了,姐姐被老爹卖了。”

    说完这些,场面中连那些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那么,你甘心吗?”

    “嗨,这种事……”科尔顿抬起头,刚想说什么,看着霍恩的眼睛,却又说不出口。

    “你甘心吗?”

    科尔顿低头看着地上的主教,霍恩明明没说话,可那句“甘心吗?”却不断在他的耳边回荡。

    甘心吗?

    当他稍微从怒火中醒来一些,便有些不明白,今夜自己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他找到了门路,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硬生生把自己的户籍改成了本地的武装农。

    这样他就有机会从公爵手中租赁农庄,自己经营,说不定就能娶新婆娘,若是继续下去,未必不是一个新乡绅。

    那他今天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耳边流民们的呼喊逐渐远去,身周那些火烧的噼啪声,夜风的呼啸声,都消失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赶着租来的瘦牛,偷偷带它去吃隔壁家的草料。

    撒丽莎最近在灌木丛里挖出了一颗名贵的圆月草,卖了不少第纳尔。

    小科尔顿还是爱哭闹,非得有人在一旁看着,否则哭到哑了都不停。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是领主突然改征实物地租吗?是那天他太累忘了锁门却又刚好起雾吗?

    是那天他追着脚印,带着哭哭啼啼的撒丽莎来到森林边,可巡林官与教士偏不让他们进去找吗?

    低下头,科尔顿望向布尔维尔夫的脸,主教脸上挂满涕泪,仿佛哀求般地望着他。

    就像当年,他跪在地上哀求那巡林官一样。

    多像啊,科尔顿有些恍惚,他的小科尔顿,在面临那血肉磨盘时,会不会也是这般神色呢?

    科尔顿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仿佛是无意识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布尔维尔夫。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他的呢喃声化作了嘶哑的怒吼,“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你们,是你们!”

    小刀狠狠刺入了布尔维尔夫的喉咙,鲜亮的血液喷泉一般地窜着花地涌出。

    “把我的小科尔顿还给我!”

    “把我的撒丽莎还给我!”

    “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把我的家还给我!”

    “我扎死你!”

    “我扎死你!”

    每喊一声,科尔顿便会向下刺入一刀,血液四溅,玫瑰色的血染红了胸口的屮字架。

    面孔扭曲着,科尔顿瞪圆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太过用力已然撕裂,鲜血顺着鼻翼缓缓流下,宛如两道血泪。

    不知是不是血液流入了瞳孔,科尔顿的眼白满是红色。

    他的手臂不断地颤抖着,但握着刀柄的手指却死死地抓着不放,疯狂地不断地高举小刀向下刺着。

    “你们这群狗教士!都该死!都该死!”

    “小科尔顿,撒丽莎,我给你们报仇!给你们报仇啊!”

    一刀一刀扎下去,布尔维尔夫很快便没了声息,但科尔顿还是一刀一刀地扎着,直到没了力气。

    他茫然地向后坐倒,看着眼前的尸体,仰着头痛哭起来。

    哭声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下边的流民先是小声啜泣,紧接着,整个营地便像是泄洪一般爆发出了嚎啕的哭声。

    月光下,火焰的升腾中,在这处平原上,哭声洪流一般冲刷着所有人。

    “哭,我们哭了多少回了?”

    站在木台的前方,霍恩举起铁皮喇叭,向着下方的流民们吼叫着。

    “看看我们,看看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咱们之前谁没好日子?就算家里穷一点,吃不上饱饭,至少有亲朋好友在身边,总有活路。”

    霍恩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调越来越高,随后仿佛咆哮般质问道:“告诉我,现在他们人呢?”

    停顿了足足一秒钟,霍恩又一次开口,可这次却平缓得有些凄凉:“他们人呢?”

    是啊,他们人呢?流民们跟着有些恍惚,他们到底都去哪儿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去哪儿了呢?

    “公爵想要做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

    “要我们忍饥受寒,我们忍了。”

    “要我们当牛做马,我们做了。”

    “可如今,我们难道还要像猪羊一样,把自己的崽子,送到他们的嘴边吗?”

    “我们要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屠刀落到脖子上吗?”

    “今夜我站在这里,是吾母弥赛拉让我把这些证物交给你们,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霍恩自嘲地笑了起来:“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一万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万头懦弱的猪羊!”

    “五百年了,五百年来,我们都遭遇了什么?

    无休无止地欺压,无休无止的不公,无休无止地屠杀!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啊!”

    霍恩在木台上来回奔走,挥动着手中的拳头,而周围的十余个篝火旁,一个个受害者被推上来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们把啤酒换成苦酒,我们把小麦面包换成黑面包,田地一天天在缩小,亲人一个个在倒下。

    这是我们千河谷人的土地啊,可我们却在自己的家里流浪!”

    霍恩站在木台的边缘,向他们伸出手,悲凉地怒吼道:

    “信民们,我们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

    尊严没有了,未来没有了,自由没有了,连我们的下一代都没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仅剩的,就只有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了!你们就甘心这么算了吗?忘掉一切继续活着?”

    在霍恩连绵不绝的呼喊声中,流民们眼神中的悲伤一点一点转化成了愤怒,他们喘着粗气,凝视着台上的布尔维尔夫的尸体。

    先是第一个向着布尔维尔夫的尸体砸了一个石子,接着便是无数的流民向着台上冲击。

    这时的近卫军已然控制不住了,流民推开了前排的护卫,涌上了木台。

    他们就对着地上还未凉透的尸体拳打脚踢,而台下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发泄似地尖叫,也有人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哥哥给你报仇!给你报仇!”

    “死!死!给我死!”

    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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