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三项,其一：新修秦律。这事实则已由大秦法家巨擘左丞相李斯牵头，在两月前就已经开始议程，今日只是正式确立,昭告天下。br/>
而废除肉刑,适当宽省刑法，法礼并用、法主德辅。br/>
却绝非礼法并用、德主刑辅。br/>
对大秦而言,礼与德可辅助法治，然只在辅位，绝不至于越过律令。br/>
这一点,大秦君臣早有默契。br/>
左丞相李斯离席出列，“陛下英明仁德！”br/>
殿中朝臣亦跟上：“陛下英明仁德！”br/>
嬴政双臂平展，“诸卿请起。新修秦律一事，便由左丞相主持。”br/>
李斯早就在做的事，眼下就是走个过场。落于史书之上时，有明确的起始时间和负责人。br/>
李斯揖礼领命：“臣领命,必不负陛下信重！”br/>
朝议三项,其二：推广高产仙粮。br/>
经过籍田育种、二次赐福积攒，仙麦、仙豆、仙稻、仙秫的数量，已经足以推广至天下诸郡县。br/>
这是利好天下千万黔首之事,无人有异议。br/>
殿中勋爵百官,皆再唱颂歌：“陛下英明！仙使仁心！天下黔首之福！”br/>
仁心的仙使，猝不及防被歌颂。br/>
心内小人：啊哈？带他做什么？快别快别了！疯狂摇花手，jpgbr/>
表面神态：端庄微笑jpgbr/>
姬舒眼观鼻、鼻观心,一张常年严肃镇定脸。br/>
却已将那位笑得大仁大爱的仙的羞赧内心，给猜透了。br/>
上首的嬴政气势威严，再次双臂平展，示意免礼起身：“诸卿请起。”br/>
而后指令道：“推广种植仙粮一事,由治粟内史左丞主持。”br/>
萧何再次揖礼，领命：“臣遵命！”br/>
萧何在被征调入咸阳后，从任职籍田令时起，再到治粟内史左丞，一直都有负责试种仙粮，如今再由他负责推广种植至天下郡县，顺理成章之事。br/>
朝议三项，其三：与大秦周边各族通商互市。br/>
这才是在今日才首次提出的一桩事。br/>
然而，只凭先前献礼的精盐、茶叶、瓷器，便可知此事也非绝密。br/>
至少始皇帝与心腹们，已经心照不宣。br/>
毕竟通商互市的商品，都已经准备好了。br/>
但也难保不会有异议。br/>
此时，就有奉常下属的博士部一名博士，出列谏言：br/>
“陛下，臣以为，大秦北线蛮夷来去无定，劫掠往复。若再开关互市，恐会引得蛮夷饿狼豺狗一般，闻味而来，侵略抢掠。”br/>
“与异族通商互市，是否有失谨慎？”br/>
仙使，已经是成熟的仙使，遇到朝议反对谏言的博士，也能理智听取意见了。br/>
当然，主要这个博士谏言时，神态、语气都恭谨无比。并无当初淳于越博士，那种指点江山的高傲轻视。br/>
虽然提出了异议，但是一个关心家国的热血br/>
青年。br/>
这便是朝议的意义所在，允许异议存在，有商有量。br/>
同样参与朝议的刘季，也并未像上次那样跳出来，指着对方鼻子骂。br/>
作为众博士的领头人，反而出列为其圆话：“孙博士之言，虽因不通全局，有所偏颇，然所虑亦有理。()”br/>
在蒙恬率兵北守上郡，后又向北推进之前，匈奴都还在德水（黄河）以南活跃。br/>
就算如今，东胡也还常犯边辽东郡、渔阳、广阳一线诸郡北部村镇。br/>
若此时在北疆择城开通贸易，恐怕确实会让匈奴、东胡等异族，闻味儿而来。br/>
这些隐忧，嬴政、王绾、李斯一干知情者，也是知晓的。br/>
但是。br/>
朕意图所在，便是择选边疆数座城池，开通互市，将异族吸引聚拢。若不聚在一处，又何谈制衡、分化、消灭？()[()”br/>
固然冒顿已死，但谁又能断言不会有第二个冒顿？br/>
如今北疆蛮夷游牧无定，若放任其在草原野蛮生长，百十年后得以一统，大秦子孙能否对抗？br/>
“不若趁此时机，将北疆蛮夷吸引聚拢，加以制衡、分化，从而消灭或同化，方可杜绝后患，亦是为子孙计谋长远。”br/>
嬴政此言一出，无论是先前谏言的博士，还是刘季，以及殿中勋爵百官再无异声。br/>
至于趁的什么时机？br/>
那自然是大秦正盛，仙使临秦，正当建功立业，为子孙后代计谋的大好时机。br/>
如此事成之后，即便数百年过去，草原异族再起，总也延迟了到来的时间。br/>
“陛下英明神武！”br/>
朝议三项议定。br/>
姬舒再道：“至于北郊，祭祀迎冬！”br/>
嬴政在前，仙使随后，三公九卿及百官依次随行，步出章台宫正殿，走下层层台阶。br/>
阶下早有中车府安排好车驾，嬴政登上道中六马拉銮驾，仙使登上道中驷马拉车驾。br/>
勋爵百官在礼官引导下，依次登上其后两侧拱卫的车驾。br/>
之后的郊祭迎冬仪礼，姬舒退至一旁，交由太祝叔孙通唱诵祭文，引领祭祀。br/>
迎冬祭祀完毕，再由姬舒及众礼官引导回城。br/>
而后仍旧是探望抚恤数户军属，授以寒衣。br/>
君臣百官回到章台宫，少府早已陈设好席案——在大朝贺这样的日子，到底没用新兴的高脚桌椅。
br/>
君臣百官依次入座。br/>
“始皇帝四年，露月之始。……”br/>
姬舒唱诵完今日最后一篇颂文。br/>
始皇帝嬴政下令天下大酺，而后大宴开席！br/>
至此，虽然今日还未完，他和众礼官的职责却已暂告结束。br/>
……br/>
“太累了！”嘴笑僵了，腰板也挺酸了！br/>
结束大宴饮，十月初一大朝贺落下帷幕。br/>
周邈回到六英宫，端了一天的架子，终于得以放下，瘫躺在床上！br/>
“仙使累了，臣br/>
()这便服侍您洗漱睡下。”br/>
方岩言笑贴心。br/>
但开口下一句便是：br/>
“毕竟，仙使明日还要早起，与陛下一道出发前往咸阳剧场，与咸阳黔首及百官共赏歌舞。”br/>
“……”周邈幽愤地看一眼方岩，还是成熟地接受现实。br/>
“明日还有正事呢，是该早些歇息。”br/>
正事自然不是共赏歌舞，而是另有正事。br/>
第二日，在日与夜交替的平旦黎明时分。br/>
周邈便被方岩叫醒：“仙使，该起了。”br/>
一连两天，凌晨三点起床，这滋味儿那是从骨头缝里都往外钻睡意啊！br/>
过年很开心但过年早起很不开心！br/>
——周邈（叹息）：从过年时的纯粹喜悦，到仍旧开心却开始嫌弃某些麻烦，这大概就是成熟吧！br/>
困得睁不开眼的周邈，嘀嘀咕咕一阵，终究是认命起床，洗漱、换衣、束发，吃朝食。br/>
最后才穿上隆重的礼服。br/>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日出时分，赶紧乘车前往章台宫。br/>
到达章台宫正殿前时，仪卫已经列阵，车驾也已成队静候。br/>
恩赐随驾咸阳剧场，与民同乐，共赏歌舞的勋爵和百官们，也已到齐，正列队恭迎。br/>
“恭迎仙使！”br/>
周邈刚探头出车，就被整齐划一的恭迎扑一脸。br/>
心虚地视线一扫：呼！幸好幸好！始皇陛下还没来！br/>
而声音刚落，便又再起：“恭迎陛下！”br/>
周邈赶紧站定，抬头就发现始皇陛下正抬步下台阶。br/>
心里不由猜测：所以？始皇陛下不会是在上面等着，听到他来了，才现身下来？br/>
他真该死啊！竟然让始皇陛下等他！br/>
周邈心内小人：捶胸拍地痛哭悔恨jpgbr/>
嬴政下得台阶，路过心虚悔恨的周邈，“时辰刚好，走吧。”br/>
接着两步登上皇帝銮驾。br/>
好嘞！br/>
周邈转身小碎步，上了安排给他的车驾。br/>
身后百官也迅速登上对应车驾。br/>
“咚！”br/>
恢宏之音奏响！br/>
道中的帝驾向前驶去，仙使车驾随后。br/>
而后勋爵百官的车驾分两列，左右跟随在后。br/>
行至章台宫大门，列队在外的仪卫兵仗启动，在前开路。br/>
间隔一年，周邈再次在十月初二这日，乘着驷马拉车驾，跟在始皇陛下的六马拉车驾之后，行于道中。br/>
往咸阳剧场行去。br/>
眼前是熟悉的场景——咸阳黔首守序而又热情地，站在章台街道旁人行道上，欢腾高呼！br/>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br/>
“仙使千岁、千岁、千千岁！”br/>
热情似火，声震云霄。br/>
然而细看之下，却又有不同——夹道欢呼的咸阳黔首，衣着更加整齐了，面容也更加鲜活。br/>
这是因为()，在精神鼓舞之外()，改建咸阳，以及修建八方驰道的一轮轮征召役夫，以及驰道畅通后，所有得到的诸多物质、希望的滋养。br/>
到底是滋养了咸阳黔首的身心。br/>
当然，咸阳黔首还远远不到共同富裕的大同之治，但贫苦的一部分上万户黔首，确实得到了粮布资助。br/>
加上咸阳在驰道畅通后，已初见峥嵘的机遇，只要愿意努力奋斗，便可窥见改变命运的可能。br/>
大秦黔首未来可期，新年新气象啊！br/>
周邈觉得心中满足、骄傲，早起的困意尽数都被驱散。br/>
车队到达上林苑的咸阳广场前，下车后周邈几步追上前面的始皇陛下，落后半步，紧紧相随。br/>
机警戒备四周！br/>
周邈：人多杂乱，保护始皇陛下安全！br/>
这让走在勋爵队伍中的张良，想起前年此时，仙使在人群中看见他后猛然戒备的神态。br/>
……仙使赤胆忠心。br/>
横阳侯韩成走在张良左侧。br/>
曾经主从，如今已成同僚。br/>
心生感慨，倒也心无芥蒂。br/>
哪怕张良的智武侯，是因功赐爵，是他韩成一个横阳侯所不及的。br/>
韩信和项籍，也以六国后裔加上仙使座下童子的身份，得赐随驾前来。br/>
项籍走得昂首挺胸：他真英武神气！br/>
韩信一张天生高傲脸，面无表情：幼稚。br/>
走过广场，然后一如两年前，勋爵和百官先行入场。br/>
始皇帝嬴政、仙使和数名上卿，停了下来。br/>
在离去入场时，张良看向剧场外，那一堵明显新建的墙垣，若有所悟。br/>
“昨日我说让陛下先看看水泥秘方，今天就能见到实物。”br/>
等到其余人已经进入场馆，只余下几名知情者时，周邈手臂一扬，展示着新建的一堵墙。br/>
“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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